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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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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這個,紫鵑狀似不經意地道:“姑娘那邊,你沒看著?”

丫鬟靠著她坐了下來,懶散地道:“寶二爺在,我去看著做什麽。”

紫鵑立刻確定了她也是瀟湘館裏的,遂不動聲色地套話:“丫頭們在做什麽?”

“春纖在給姑娘熬藥,藕官那小妮子又出去玩了,沒瞧著人影兒。她成日這樣,姑娘也不說她。”

原來這是雪雁。

紫鵑知道,雪雁是黛玉從老家帶來的,非一般丫頭可比,感情上很親近,若想成事,非得把她拉到同一陣營。

紫鵑語重心長地道:“姑娘的身體總也不見好,你是她的貼身丫頭,又有從小長大的情分在,須得多上上心。”

雪雁眼圈忽然泛紅,似乎有些委屈。

紫鵑挽上她的小臂,問:“怎麽了?”

雪雁嘟囔著道:“姑娘待我很好,可她不願意和我親近,倒和你親近許多。”

喲,還吃起醋來了?原著裏,紫鵑確實待林黛玉很好,忠心耿耿不說,還不惜冒險試探寶玉的心性,一心為她的幸福著想。

黛玉是何等聰明的人,紫鵑雖是賈母給的,卻待她更加體貼知心,以心換心,兩人看上去倒像是一家來的。

她有些想笑,其實這和職場裏的博弈相似,但凡頂頭有個好領導,下屬們也會爭寵,都想和領導走得近些。

當著雪雁的面,她竭力將笑意忍下,引導道:“我比你大些,許多事情,姑娘願意同我商量,也是看在我穩重一點的份兒上罷了。你不同,你是姑娘從老家帶來的,是她最親近和信任的人。如若你都和她生了嫌隙,她在這偌大的賈府裏怎麽活,可要用心罷。”

長篇大論完,紫鵑有些後怕,她這些大白話出口,很容易讓人生疑。她心裏默默嘆息,自覺已是盡了力,都怪小時候沒認真學習。

雪雁認真盯著她,略有些驚奇和疑惑:“你怎麽了,怎地今日這樣……”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,便道,“這樣奇怪。”

紫鵑:“你便當我吃錯了藥,轉了心性。總之,姑娘好,我們才能好,你待她是怎樣,我待她就是怎樣,沒了我們做倚靠,她又能指望誰,父母都沒了,也是可憐。”

雪雁像是不認識她了,滴溜著眼睛:“那、我該如何做?”

“姑娘那麽個性子,有什麽苦悶只往心裏去,沒處排解,都化作了眼淚。你往後試著多逗逗她,讓她開心,心情一好,再好生調理身子,都會好起來的。”

一席話下去,雪雁整個都呆住了。

紫鵑問:“可聽明白了?”

雪堆呆呆點頭,似懂非懂。

也罷,事無一日之功,先這樣。

寶玉走了後,黛玉又抹起了淚。紫鵑看著實在心疼,給雪雁遞了個眼色,雪雁便提起小時候的趣事,引得黛玉嗔罵道:“提那起子做什麽,如今也是回不去了。”

紫鵑適時接話:“回得去怎樣,回不去又怎樣,日子總要過的,高興過一天是一天,不高興過一天還是一天,不如高興的過。姑娘說是不是。”

雪雁將頭點成了小雞啄米:“是是是,我樂意高興著過。”

這一打岔,黛玉終於止住眼淚,看向紫鵑道:“就你嘴利。”

紫鵑逗她:“跟姑娘學的。”

黛玉終於笑了:“我看你是跟那鳳丫頭學的貧嘴賤舌。好在你是跟我的,若叫鳳辣子使了去,這張嘴可怎了得,怕是說不過你了。”

紫鵑問:“姑娘可愛聽我說話?”

黛玉聞言,眉目低垂下去,不肯再言語。

雪雁聳了聳肩,看向紫鵑,眼神裏明明白白寫著:瞧你幹的好事兒。

紫鵑很想給自已一巴掌。

賈府人多,也熱鬧,卻各有各的盤算,嘻笑言交雖多,真心話卻少。在這個地方,黛玉寄人籬下的長大,少不得耗神費心,生怕行差踏錯。

肯與她真心說話的,又有幾人?

瀟湘館養著鸚鵡,平時愛學黛玉念詩。

紫鵑從房裏退了出來,找來把堅果,一邊剝著餵它,一邊想事。

要讓黛玉的身體好起來,無外乎吃喝,湯藥,情緒,還有寶玉。

賈府自是不短人吃喝的,飲食比起現代食品來說,已經很健康了,這塊自是不必她來操心。

不過可以試著做些新奇的食物,倘若黛玉喜歡,也能多吃上幾口。

紫鵑心想,炒菜在清朝應該還沒盛行,倒可以從這裏下點功夫,她一個苦逼打工人,會炒幾個菜很正常。以後的午餐晚餐,只要沒事耽擱,她就進廚房做兩個。

至於湯藥部分,紫鵑堅信是藥三分毒,再大補的東西,吃多了也不好。須得慢慢把藥量控制住,不過這個急不來,黛玉吃了這麽多年,一下戒斷,就算黛玉敢,她也不敢。

那情緒又該如何調節?

這裏沒有手機電視,樂趣打1折都算頂天了。封建教條擺著,姑娘們又不怎麽出門,更無趣味可言。

想到這裏,紫鵑忽然狠狠羨慕起上輩子的自己。

“儂今葬花人笑癡,他年葬儂知是誰?”鸚哥兒見紫鵑一動不動,念叨起詩句,試圖喚醒投食者。

“試看春盡花漸落,便是紅顏老死時。一朝春盡紅顏老,花落人亡兩不知!”

紫鵑驀地清醒過來,罵道:“閉嘴,什麽花落人亡,再亂說,今晚燉了你!”

鸚鵡撲騰著,扇了紫鵑一臉灰。

紫鵑按住它的翅膀,以食誘道:“跟我念,姑娘,氣色不錯!”

兩只圓眼瞪著她。

“姑娘,氣色不錯!姑娘,氣色不錯!”紫鵑一遍遍重覆,直到鸚哥兒學著她的語氣,脆生生地道:“姑娘,氣色不錯!”

“真乖。”紫鵑摸了把它的頭,賞了它一個果兒,教道,“姑娘,天天開心!”

屋裏,雪雁打開窗戶,朝外伸了個頭,看清這一切,對黛玉說道:“姑娘,紫鵑像是瘋了,一整天都奇奇怪怪的。”

黛玉擱下拿筆的手:“下午睡醒後,她便一直這樣。明兒你以我的名義,請個大夫來,替她看看。”

翌日,雪雁當真請來個大夫,聽說是給自己診脈後,紫鵑簡直想仰天長嘯。

其實她也很好奇,穿越過來的靈魂,會不會真給把出什麽來?

昨兒一番肺腑之言,雪雁倒待她親近了些,站在一旁,看大夫問診。

大夫凝神閉目,將手搭在她的腕上,細細感受脈搏跳動,紫鵑不由得心跳加速。

沒片刻功夫,大夫已經在收拾藥箱。雪雁比大夫更心急,問道:“如何?”

大夫:“氣如鼓,血奔流。”

雪雁急道:“能說明白些麽?”

大夫低頭翻了個白眼,嘴上客氣道:“無礙無礙,可見姑娘保養得當,身強體健,壯如牛。”

紫鵑:“……”後頭那三個字大可不必。

見沒把出什麽異樣,雪雁倒有點失望了,手裏胡亂絞著帕子。紫鵑知道她在想什麽,遂道:“昨兒個,我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。”

雪雁給大夫指了路,轉過身來,問:“什麽事。”

紫鵑:“姑娘的病,我們可都仔細著,為何一直拖著,總不見好?”

對於這事,雪雁自覺比誰都有發言權,理直氣壯道:“姑娘自小不足,是胎裏帶的弱癥。”

紫鵑將她拉到一處坐下:“胎裏的弱癥,補了這些年,總該好了。要不,我給你講個故事?”

雪雁:“你說。”

“其實林姑娘是三生石畔的絳珠仙子,因無人看管,形已枯萎。神瑛侍者一時動了惻隱之心,每天自取甘露來澆灌她,讓她得以生機。所以姑娘下凡來,是為還淚的。

一句話,直接將雪雁的腦袋幹冒煙了:“你在鬼說些什麽?”

紫鵑嘆息道:“我看見的。”

雪雁:“在哪處看見的?”

紫鵑道:“夢裏看見的。”

總不能說書裏看見的吧,不然又得解釋穿越一事,兩個時代的事,比起神話故事,這些更難解釋。

雪雁“騰”地站起身道:“你真是瘋了!”

紫鵑:“我沒瘋,那個夢無比清晰,神給的指引。”

雪雁:“姑娘教過我,子不語怪力亂神。”

紫鵑:“我們打個賭,怎樣?”

這兩日瀟湘館很安生,沒什麽人串門,約摸都因著迎春的事,不好鬧騰。寶玉今日沒來看黛玉,紫鵑覺得這樣很好,二爺,往後也少來罷,可別破壞我的計劃。

來這兒吃了幾頓飯,不是蒸菜就是湯水,紫鵑實在受不了了,晚間時分去了廚房。幾個做飯的婆子在旁看著,橫眉冷眼。

紫鵑是賈母給林黛玉的大丫頭,她們自然不敢胡亂攀扯,起先抱著看笑話的心態,再到騰著熱氣的蕃茄炒蛋和宮保雞丁出鍋,溢出香味,婆子們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。

有婆子打趣道:“紫鵑姑娘,沒成想你還有這一手的廚藝,得空了,不妨教教我唄。”

看宮鬥劇長大的紫鵑自是明白,掌勺婆子絕不能得罪,大到投毒,小到吐口水,防不勝防。

而且廚房幾乎是每個大家族的八卦聚散之地,於是和顏悅色地道:“說笑了,姑娘這幾日胃口不好,我琢磨許久,想著換個花樣做菜,只望她多吃兩口罷。廚房裏的事,還得仰仗著嬸子們。”

那婆子被她堵得沒話說,只好將另一個食盒遞給她:“勞煩姑娘,把這個一並送去,省得我幾個再跑一趟,下人的飯菜還沒做呢。”

紫鵑拎了過來,笑道:“好,嬸子們先忙。”

回到瀟湘館,紫鵑還在分析方才的話有沒有異樣,這兩日除了做事,其它時間都在暗中學習別人是怎麽說話的,很有些疲累。

她將飯菜放在桌子,伺候黛玉用飯。黛玉見新的菜色,問:“這是什麽?”

紫鵑給她夾了個雞丁,催促道:“姑娘先嘗嘗,看合不合胃口。”

黛玉依言嘗了一口,微微挑起眼眉:“好吃。”

紫鵑差點感動得哭了。

“只是,有些辣。”黛玉自行又夾了一筷子,再次嘗試。

紫鵑其實是故意的,辣味增加食欲,去濕去寒,促進新陳代謝,只要不過量,平時用些對身體很有好處,於是道:“嘗嘗另一道菜。”

黛玉被她哄著,竟將這兩道菜各自用了一半,還吃下一碗米飯。紫鵑心裏歡呼雀躍,面上還得按捺不動,試探道:“姑娘喜歡,以後我尋著機會就給你做菜,好不好?”

黛玉漱了口,擦拭嘴角,緩聲道:“雪雁說,大夫給你看了診,說沒有異樣。只是我覺著,你真的不太一樣了。”

紫鵑笑瞇瞇地問:“先前我怎樣,再在又怎樣?”

黛玉道:“你為人一貫妥當,貼心。只是現下我看著,倒多了些古靈精怪。”

紫鵑順著她的話打趣自已:“姑娘說我古靈精怪,可外頭的人都覺得我神神叨叨。”

黛玉笑道:“你的好多話我都聽不懂了,她們沒亂說。”

說著,她走到小榻坐上去,拿起本書來,似乎打算看書消食兒。

紫鵑毫不客氣地拿出副碗筷,就著黛玉吃剩的菜填肚。黛玉略感驚訝,雖說平時也會賞菜給丫頭們,但這也太……

見黛玉盯著自己,紫鵑咽下嘴裏的米飯,含糊道:“姑娘疼疼我,不想再去炒菜了。賈府裏的飯食除了材料好,其它的,只用能難吃二字形容。”

清湯寡水,沒滋沒味……

想念火鍋,燒烤,麻辣小龍蝦,冰淇淋,奶茶。

紫鵑長長嘆口氣,黛玉竟被她逗得笑出了聲。

飯畢,外頭伺候的丫頭進來收拾,紫鵑趁這時候回了趟屋,翻出個東西帶上,又喊上雪雁,一起去了黛玉那裏。

紫鵑勸道:“姑娘,晚上就別看書了嘛,傷眼。我們玩些別的。”

黛玉頭也沒擡,盯著書本,敷衍應聲:“玩什麽”

紫鵑攤開掌心,說道:“教你們玩撲克。”

“撲克?”這詞沒聽過,黛玉終於擡眼,看向那一摞紙牌,“這是什麽,怎麽玩?”

紫鵑將紙牌分成兩部分,邊洗牌邊道:“今天教你們一種玩法,鬥地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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